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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一切证据都准备好
(十八)把一切证据都准备好
只要开口说话,就有可能遭到质疑。
平日里跟朋友私下讲话的时候,往往可以通过信任解决疑惑。
A: “……”(说了个什么结论)
B: “嗯?你确定是这样的?”
A: “我昨天在某本书上看到的!”
B: “哦……那本书呢?”
A: “不会骗你的啦!明天带给你!”
B: “好吧……”
可是,一旦你在讲台上,讲的过程中,抑或讲完之后,随时都可能会有人打断你,提出他的质疑。而当你尝试这回答这些质疑的时候,只要证据不在手边,就很可能出现这种情况:哪怕你是对的,也没人相信你……或者至少不会所有人都相信你。
有一次讲课结束之后,有位学生上来问我说,“老师,您讲得不对!XX老师说了,However这个单词不能放在句首!”
“However不能放在句首”?我的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是“这是哪门子狗屁规则?!”万幸的是,我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,打开牛津词典,随手就找到一个例句:
People tend to put on weight in middle age. However, gaining weight is not inevitable.
人就是这样的,有时候会被错误念头占据了头脑,而后对很多显而易见的证据视而不见。其实,当初这位学生听到这么个规则的时候,只要查一下词典就没有后来的尴尬了。但,与我(讲者)来讲,这完全是不可预期的莫名其妙的质疑,幸亏有能够直观地证明给质疑者看的证据。
另外一次,我在台上讲到陈寅恪(kè)先生,台下一位听众不屑地插嘴,说,“那个字读què!”幸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听众,所以才从容相对:陈寅恪先生自己的英文签名用的都是“Yours sincerely Tschen Yinkoh”,所以,没道理把这个字读成què(见《陈寅恪集•书信集》中收录的一封写于1940年致牛津大学的亲笔英文信)。这些我不可能都记在脑子里,可是我在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上有笔记,所以可以随时调出来。
还有一次,我提到sloth这个动物,说“树懒这种动物……”,结果台下有相当数量的学生交头接耳,大致在说那个字应该读作“獭”(tǎ)。甚至有些学生脸上竟然露出鄙夷的神色。于是,我就打开韦氏辞典,给他们看这两种动物(獭是另外一种动物,otter)的图片,告诉学生,这种动物为什么被取名为 “sloth”,以及,把“sloth”翻译成“树獭”又是如何地不正确。到最后所有5分钟前曾经露出鄙夷神色的学生们满眼全是“原来如此啊!”的表情。
类似的例子太多了。讲者越是新手,越是没有名气的普通人,就会更多地遇到这种情况。所以,一定要想办法提前为各种质疑做出充分准备,并且把证据全部准备好。这样会避免很多无谓的尴尬,同时也会因此拥有心平气和的资本。
sloth究竟应该翻译成什么?
这种动物的英文名称是“sloth”。“sloth”这个单词原本的意思是“懒惰”——圣经里提到的七宗罪之一。而这种动物之所以被取名为“sloth”,就是因为其行动异常迟缓。所以,在中文中把这种动物翻译成“树懒”(lǎn)是非常正确的。
而把“sloth”翻译成“树獭”,是完全没有根据的。“獭”与树懒根本不属同一科目,是与树懒完全没有关系的动物:
我很怀疑“树獭”(tǎ)这种译法是这么来的:某个“稍有文化”的人,在某次遇到“树懒”这种译法时,自以为是地认为,既然是动物,怎么可以用树心旁呢?当然应该用犬字旁——所以就用了“獭”这个字。全然不顾otter其实和sloth一点儿关系都没有!
然而,一知半解、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人永远是多数,所以,“树獭”这种翻译竟然流传颇广。语言演化中有个很令人无奈的现象:长期的误用、或者广泛的误用,慢慢会竟然会被语言接受的(就好像“long time no see”已经在英文当中被普遍接受了一样)。所以,今天在少数的英汉字典中就同时给出两种译法:树懒,树獭。(请注意顺序;还好,到现在为止,我还没看到这种顺序的英汉词典:树獭,树懒。)
有一次在课堂上,我讲一篇TOEFL阅读文章,提到这个动物。有相当数量的学生在台下交头接耳,大致在说那个字应该读作“獭”(tǎ)。甚至有些学生脸上竟然露出鄙夷的神色。于是,我就打开韦氏辞典,给他们看这两种动物的图片(以上两张图片就摘自韦氏辞典),告诉学生,这种动物为什么被取名为“sloth”,以及,把“sloth”翻译成“树獭”又是如何地不正确。到最后所有5分钟前曾经露出鄙夷神色的学生们满眼全是“原来如此啊!”的表情。
我能有这样的平和心情给学生讲这个字,实际上是有原因的。因为一两年前,课堂上曾经有学生因为我将陈寅恪先生的名字中的“恪”字读成(kè)而不是(què)而与我争执。还好恰恰因为我随身带着电脑,可以给他看一篇关于这个“恪”字究竟应该怎么读的长文,才最终令那位同学心服口服。所以,我知道那些“脸上露出鄙夷神色”的学生,其实并不是故意冒犯我。只是,那一瞬间,他们不仅认为自己是对的,并且因为自以为是而体会着一种特殊的优越感。(当然,这种优越感是无知无聊又无意义的。)
后来的某一天,跟同事说起这事儿,听到一则轶闻。
几年前,新东方的某个老师,跟我一样,在课堂上提到sloth这个单词,说“这种动物呢,叫树懒。”
结果当然是与我一样面对一片鄙夷的神色。
跟我不一样的是,这个老师没有象我那样去查对过资料,于是那一瞬间慌了,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读成什么才对;进而在面红耳赤中竟然失态,与学生发生了严重口角。
事后,多名学生到管理部门投诉该老师。罪状之一当然是:该老师素质太差,竟然连“獭”字都会读错!
最搞的是,管理部门的那人(或是那些人)竟然也认为“树懒”的翻译是不对的,应该读作“树獭”。私下对那位老师严厉批评;对外呢,竟然以为这是不可外扬之家丑,把这事儿压了下来。
听完这件事儿,竟然笑不出来(当然更不会“啼”)。
(2010年12月23日补充)
昨天一个同事看过我的这篇文章后,与我讲,他听到的另外一个版本:
那位老师在课堂上特别指出,“sloth”这个词很多人把它错译成“树懒”,其实这个词应该是“树獭” !
我说,“咦?也许……”
这位同事一脸坏笑:“也许,你听到的是第一次,我听到的是第二次……”
我喷。
《冰河世纪》在大陆播出时,某论坛上就曾经有人贴过这样的帖子:
CJ版本的《冰河世纪1》国语翻译的一个大bug。。。。一个大bug,树獭,应该发音是tǎ,国语配音里头发音成lǎn了。。。。这个玩笑开大呀。